“你六歲那年，鬼霧草遍生。”厲行風道。

經厲行風一說，我怔了一下，記憶一下子拉回六歲那年。

我和外公已經住到了鎮上，除了鎮上，各個村子遍地生出一種形狀怪異的草。

據說這種草源自陰間，陰氣極重，帶有鬼毒，人鬼動物服用，中毒後，身體會產生異變。

那一年，很多村子的家禽都中毒了，村民們都嚇壞了，紛紛請外公去看。

外公奔走於各村，沒空照顧我，每天都把飯菜溫在鍋裏，讓我自己吃。

舅舅趁外公不在，帶了些自家做的菜粿子到店裏，說是孝敬外公的。

他向來厭我至極，那天卻一反常態，對我非常親切，還特意說我可以嘗嘗那些菜粿子。

當時我還小，根本不懂得防備他，更不會去想，鬼霧草弄得人心惶惶的情況下，舅舅咋會有心思做啥菜粿子？

在舅舅的誘哄下，我吃了菜粿子，也跟著中毒了，原來所謂的菜粿子下了鬼霧草。

好在外公及時趕回來，救了我一命，舅舅被他打得重傷，大半年都下不了床。

外公特意教我辨別鬼霧草，把鬼霧草的特性告訴我。

因為事隔太多年，要不是厲行風提醒，我都忘了這事。

厲行風之前窺探過我的記憶，所以知道這事。

我思索了下，看著厲行風說，“鬼霧草除了會讓中毒的動物異變，不可能讓幼崽生出嬰兒臉，肯定有人動手腳。”

厲行風點頭，表情仿似在說，我沒有那麽笨。

我繼續說，“而且，鬼霧草只有陰間有，應該是有人到陰間摘了這草，施法後，混在這些動物的食物裏。”

當年我們那裏會遍地生出鬼霧草，是因為陰間有鬼叛變，打破了通往陽間的冥途。

那冥途陰氣非常重，出口又正好是我們那裏，大量陰氣外洩，浸得土壤異變，迅速生出鬼霧草。

不知外公用啥方法清除了所有鬼霧草，打那之後，不再有鬼霧草出現。

眼下這養殖場的動物食用的鬼霧草，只能是從陰間帶來的，能把鬼霧草帶到陽間，說明幕後黑手本事不容小窺。

邱有財等人看到我一個人在自言自語，都露出驚懼之色。

“沐菱，你該不會在跟鬼說話吧？”邱小玉驚問。

還真讓她說對了，我確實在跟鬼說話。

邱有財這段時間接觸了不少所謂的‘高人’，自作聰明說，“高人給人看事之前，都會溝通鬼神，問明情況。”

他這麽說，倒給了我臺階下，邱小玉她們也不再多問。

“沐小師傅，你說有人動手腳？”邱有財可沒忘了這樁。

我點頭問，“你最近有得罪啥人嗎？”

邱小玉脫口說，“爸，會不會是武家搞的鬼？”

她說的這個武家也是開養殖場的，和她家是競爭對手，雙方經常互使絆子。

“可能是了。”邱有財皺眉道，他讓人去調查武家人的近況。

調查的人沒法立即來匯報，邱有財就問我，“沐小師傅，這事該如何解決？”

“你這裏肯定出了內奸，不把內奸揪出來，就算我抑制了這情況，這事還會繼續下去。”

我主要也擔心在解決這事時，藏在暗處的內奸會暗中耍陰招阻攔。

“這事我會處理好。”邱有財憤然道，被背叛，誰都會覺得堵心。

他讓人準備了不少好菜款待我，自己卻匆匆扒了幾口，就出去了。

“沐菱，你真有辦法解決？”邱小玉有些不安道。

我沒吭聲，除了已經死了的，剛中毒、還沒剖腹的動物，應該能救得回來。

反正邱有財父女請我來，只是為了控制眼下的局面，至於誰下的黑手，我可不管，也不想管。

趁著邱有財還沒回來，我打了個電話給外公，主要是問他當年是咋解決鬼霧草一事的，畢竟都過了十幾年，我也沒親眼目睹，不清楚其中細節。

外公剛好沒外出，他說，鬼霧草肯定被註入陰魂，動物食用後，陰魂入體，迅速形成鬼胎，俗稱‘鬼移胎’。

得做場驅陰法事，把陰魂從動物體內驅出來，再用‘化邪符’，化成符水給中毒的人、或動物喝下就好。

外公說得簡單，問題是我沒有開壇做法的經驗，也不會化邪符。

只得由外公在電話裏口授，我認真聽完，讓邱小玉叫人準備法事用的東西，特別交代要七個紙人。

邱有財父女的辦事效率都很快，沒多久，兩人都把事辦好了。

內奸也被揪出來了，是養殖場一個負責配伺料的員工，據這個員工招供，他果然受武家人收買，在伺料裏添加其他草料。

其他草料自然就是經過‘加工’的鬼霧草，只不過這人拿錢辦事，卻一無所知。

“沐小師傅，我會找武家人算賬，但你得先幫我把中毒的人救好。”邱有財道。

他先想到的是被幼崽咬到的人，而不是只顧著搶救剩餘的動物，倒讓我改觀了不少。

我問邱有財，“你查出武家請了誰幫忙？”

還是問清楚得好，至少心裏有譜，其實我差不多能猜出是誰，最近聚集在這城市的玄門中人，統共就那些。

邱有財父女對視一眼，說出幫武家人下黑手的人，竟是想謀害外公的人，武家人不知咋請到他們的。

虧邱有財父女一開始還動過請他們解決的心思。

知道是他們後，我犯愁了，因為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，不可能是那些人的對手。

厲行風好像看出我的怯意，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，神色竟有些軟和，“有我在！”

我暗驚了一下，心想厲行風是不是吃錯藥了，居然會對我說這話。

布置法壇之前，我趁機問邱小玉，“為免他們從中阻攔，得知道他們的身份才行。”

本來說好的，事情解決了，邱小玉才會把那些人的身份告訴我。

邱小玉猶豫了好久，才說，“只查出他們是陰陽道的人，詳細的身份查不出來。”

“你說查出來了，還說他們來頭很大，原來是忽悠我的？”我惱怒道。

邱小玉之前的語氣，明明是完全查清那些人的身份，不過，知道他們是陰陽道的人，總比啥都不知道的好。

“陰陽道的人，來頭還不大嗎？”邱小玉無辜反問。

我楞了一下，邱有財趕緊說，雖然他們都是普通人，但為了養殖場的事，沒少打聽玄門的事。

打聽之下，知道陰陽道比道門神秘多了，就認為陰陽道的人來頭都很不簡單，應該都很有能耐。

其實外公曾說過，陰陽道原本為道門分支之一，卻倍受道門各大分支所敵視，不被世人看做道門分支。

元光年間，漢武帝‘罷黜百家獨尊儒術’時，更導致陰陽家門人被迫害慘重，又因理念不合終分裂為本、源兩宗。

傳承至今，整個陰陽道的門人非常少，但大多有獨當一面之能。

因深受道門排擠，也為免滅絕，陰陽道中僅剩不多的門派，經常更換修煉的道場，行蹤都很神秘。

盡管陰陽道在道門看來很不入流，可在不知情的世人眼中，陰陽道的人來頭都很大。

法壇布置時，我把紙人擺成北鬥七星之勢，紙人彼此之間，用紅線連接起來，並用雞血混著朱砂，畫了一個圓圈。

做好這一切，我讓邱有財把捆住的牛羊等動物，都擡到圓圈裏。

沒辦法一下子驅走太多陰魂，每次只能七只七只地來。

我拿起臨時用桃木削制成的桃木棍，模仿著外公做法的樣子，腳下生疏地踏著玄陰罡步。

同時，疾念著外公教我的咒語，“道之有道，陽卻不入，化邪定散，莫逆逐陰……”

為動物驅逐陰魂的過程雖順利，但很耗費精神力。

在驅最後七只時，養殖場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。

厲行風臉色微變，蹙眉說，“來了！”

“誰來了？”我一時沒反應過來，停止舞動桃木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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